(一)
那天下午,我正在翻看刚拿到手的《司法文选》,忽听汽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。透过玻璃窗,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了法庭门前。从车上先后下来两位50来岁的中年男女,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夫妻。
您是王庭长吧?听律师李豪新说,您负责袁梨花的案子。中年男人一掀门帘,就粗声粗气地说。
噢!我是袁梨花的父亲,叫袁奔朝,是袁家庄的。他又指指身旁的女人说,这是我媳妇,她叫刘花妮。
女婿张贤力跟我是一个村的,他们结婚没多长时间就闹别扭,吵吵着要离婚。一开始,俺们不同意,好言相劝。作为家长,谁愿意让孩子刚结婚就离婚?袁奔朝叙述道。
张贤力与袁梨花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。袁奔朝和张贤力的父亲张大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,俩人先后成家。双方约定,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便成为亲家。张大顺先有了个儿子张贤力,接着袁奔朝有了女儿袁梨花。张大顺一直务农,过得紧手紧脚的。袁奔朝在村里开了一家石英砂厂,逐渐富了起来,并在村里盖起楼房,出入都是开车。
眼看着孩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。张大顺和袁奔朝一商量,找了个媒人提亲。可袁梨花正与初中同学张国强谈恋爱,不同意这门亲事。袁奔朝好说歹说,最后女儿扭扭捏捏算是答应了。然而,强扭的瓜不甜。小两口刚一结婚就吵嘴,接着动手,再接着女方住在娘家不回去了。
(二)
转眼到了腊月,袁奔朝本想要张贤力上门叫一下袁梨花,袁奔朝再烧一把火,给袁梨花一个台阶下。这本是孩子一个和好的机会,张贤力和家人却无动于衷。过了年,张贤力发出狠话,要袁梨花少胳膊少腿,扬言要废了她。
俺养大一个闺女不容易,平时俺还舍不得打骂她,怎能容别人害她?刘花妮说。
张贤力变成了这样,小两口以后还咋过日子?袁奔朝有些担忧。张贤力提出离婚,离就离吧,俺也同意!
作为这起婚姻纠纷的承办人,得知情况后我不免也怀有几分忧虑。年轻人容易冲动,如果张贤力真的失去理智,毁容或者动刀动棒的,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我嘱咐他们,一定要袁梨花注意安全,万万不能发生意外。
袁奔朝感激地望着我,您说得对,俺一定要保护好梨花。听说,张贤力还索要2万元的青春损失费,俺一个闺女家还没提这事!他太过分了吧?刘花妮气愤地说。
平时,涉及家庭的民事纠纷,像袁奔朝夫妇那样,父母兄弟出面干涉的事屡见不鲜。
离婚不离婚,要袁梨花自己说,还没审理,等审完根据具体情况再定。我这样回答他们。这个时候,法官对案件的审理结果是不便承诺的。
那俺走啦!他们说着准备朝门外走。
我站起来送他们出门。
“俺没别的要求,就要您公正处理!”刘花妮边走边说。
(三)
第二天,我电话传张贤力到庭。
张贤力长得一表人才,先前他在一家汽车维修门市打工,这些日子没心思上班,一直待在家里。他言语不多,坚决要求离婚。不过,人是有多面性的,一两次甚至多次接触,也不可能完全摸透一个人的秉性。
俗话说得好,好聚好散,你和袁梨花毕竟是一个村的,凡事要想得开,决不能有什么过激行为。我耐心讲法评理。
后来,这起纠纷又经几番调解,双方终不能达成协议,只好开庭审理。
为了让庭审顺利进行,不出现意外,一方面我让袁家庄的村干部去做张贤力及家人的思想工作,一方面与李豪新通电话,提醒他要注意袁梨花的人身安全。我又向领导请示,派两名法警到审判庭执庭。
那次庭审开得挺成功,但因原告张贤力坚持要求女方赔偿青春损失费,所以庭后调解未果。我宣布休庭。
有一天,我接到李豪新的电话,他说,还不下判?人家怀疑您收了对方的好处,对您有些看法。我笑了笑,对他们的怀疑没有过多解释。
我懂得,解决纠纷,特别是婚姻纠纷,不能急于求成。我这样做,意在给张贤力思想上留一个缓冲的时间,好让他慢慢接受这个事实。我让李豪新给被告方做工作,他是被告代理律师,对被告说话方便,他的观点也容易让他们接受。
过了几天,李豪新打来电话,说双方已达成了一致意见。
真的?得知这个消息,我有些兴奋。
我召集他们到庭,制作了离婚调解书。可以看出,张贤力的怨恨消除了,他离开法庭时,脸上带着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