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邹碧华最有价值的纪念方式应是:藉着邹碧华点亮的灯火,坚守自己的岗位,点亮更多的法律之灯,真正为当下法治的发展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。
与以往的先进人物不同,邹碧华法官去世的消息以及他的闪光点,我都是从微信朋友圈中第一时间得知的。记得2014年的隆冬,一夜之间,以法院、律师、法学院师生为主体的法律人群体,史无前例地一致发声,哀悼邹碧华的离世。与此同时,社会各界人士都自发地为失去一位“燃灯者”、好法官而痛心不已。“邹碧华现象”就这样从自媒体世界蔓延开来,质朴而简单,却最终形成了“大河上下,顿失滔滔”的轰动和震撼。是什么样的力量感染了如此多的人?是什么样的故事在当今这样一个喧嚣不已、话题百出的时代脱颖而出,引发了社会对好法官的呼唤呢?这些问题引领着我去探寻邹碧华法官的一点一滴。
一是“不畏浮云遮望眼”,将个人的理想和志向融入到法治发展的趋势之中。每一个人站在事业的起点时,都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理想。对于法院工作者来说,哪一个不曾为公平正义的实现、良法善治的抵达和法治信仰的撒播热血沸腾过?有理想、有志向并不是难事,难的是当岁月蹉跎,生活的重担逐渐加码,社会的心态陷入浮躁,邂逅了转型社会的阵痛和诉讼骤增的年代,顶着繁重的办案压力,面临着不理解、不信任甚至尊严不保的压力后,理想和志向是否还仍然能如当初般坚定?
从邹碧华的事迹里,我读到了一种旺盛的生命力,一种不知疲倦、孜孜以求的执着。感恩与激情塑造了邹碧华不竭的斗志,他将北大“经世致用、造福一方”的座右铭铭刻于心;知识赋予邹碧华创新的源泉,痴迷地学习、研究和思考令他的精神世界永不言弃;信念给予邹碧华担当的勇气,他始终对法治的发展、改革的推进充满信心。这样的胸怀和志向,注定邹碧华不会被狭隘短视的情绪羁绊,不会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迷失方向。邹碧华已将推动法治进步、实现社会公平正义、当好人民公仆的个人志向融入到法治发展的大趋势中,社会需要他做什么,他就在自己的角色中,以专业、精湛、富有激情和创新精神的方式做到最好。平凡与伟大,正是在这种执着中高下立现。
二是时刻铭记法律人的使命,不空谈、不落俗,做有思想、有志向的行动者。学者苏力的著作《法治及其本土资源》一书的自序题目为“什么是你的贡献”,以引起大家对于法治建设力所能及之作为的思考。工业生产可以拉动GDP的增长,农业可以解决食以果腹的问题,法律人的作用远不同于此,也不止于此。法律人眼中的理想境界是规则之治、秩序井然,良法善治得以实现,法治深深植根于社会的土壤中,被自发地需要,并呵护着每一个社会成员,实现最大限度的自我发展和社会整体效应的最大化。作为一名人民法院的法官,邹碧华对于法律人的使命作出了最好的诠释。他在当下社会对司法的追问中,努力以一个行动者的姿态,回答着什么是一个法官的贡献。不空谈,一部《审判九步法》,以专业的总结归纳,将法律的逻辑之美和现实之用结合得恰到好处。不落俗,在司法改革过程中敢啃硬骨头、敢碰深水区,摒弃畏首畏尾、怕担责任的“搭便车”心理,勇敢担当起作为一名法官、一位法院领导的历史使命和社会责任。正是这样一位行动者的力量,真正使我们感到内心的震撼和钦佩。
三是坚守法律人的“独特”与“另类”,体现法官的社会价值。法官职业往往给人以严肃、庄重,甚至略显刻板的感觉。然而,有人却说,邹碧华做过很多很“前卫”的事儿,许多“较真”、“太超前”的事情,他做起来却那么自然而然。众口铄金、积毁销骨,喋喋不休的抱怨与愤怒都不是法律人应有的思维与心态。邹碧华的“前卫”和“另类”,是基于法律人独立思考和专业视角的理性判断,不媚俗、不从众,遵循法治思维、法治方式,从而得出了更具远见卓识、更符合法治发展规律的判断。在法律职业共同体内部缺乏认同和共识的情况下,邹碧华推动法院“律师服务平台”的建设,从《法官尊重律师十条意见》做起,转换视角,将律师作为与法官共处于法律共同体之中的“同行”对待,将心比心,唤起法律共同体的责任感和使命感,弥合了法官与律师之间的鸿沟。这种对于法律共同体的深刻理解,跳出了个体身份和现实的局限来观察问题,使我深感钦佩。邹碧华真正站在了法治发展的高度,想方设法解决司法实践中遇到的问题。什么是法律人的“前卫”与“另类”?邹碧华的事迹告诉我们,不盲目从众、也不孤军奋战,不怨天尤人、也不心灰意冷。我们所能作的贡献就是:以笃定的内心和专业的态度,坚守自己的岗位,发挥创造力,在每一个案件中见智慧,在每一次调解中见功夫,在一次次开庭中构建信任,在每一次沟通中传递公平、正义的信号,在每一项工作中运用法律的智识,给出最为符合法律和实际的答案。
就在3月28日,北京大学隆重举办了邹碧华事迹报告会,对这位校友表达了深深的敬意和钦佩。作为一名法官,邹碧华之所以能够赢得如此的声誉和夸赞,恰恰是他发挥了一个不同于普通人的贡献,一名法官、法律人的社会贡献。所以,他是一名启迪心智的“燃灯者”,而不仅仅是学者或者法匠。
当社会各界仍然在以泪水、灯烛、鲜花和悼念声祭奠逝去的邹碧华之时,作为法院的一名法官、一名肩负使命的法律人,我觉得,邹碧华最希望看到的,也是最有价值的纪念方式就是:藉着邹碧华点亮的灯火,坚守在我们自己的岗位上,燃起更多的法律灯火,真正为当下法治的发展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。